聽到夫人叫已經為人母的侄女孩子,林峻也是有些無奈,不過他自己也是疼這個侄女的,于是他也親自看著夫人去休息了之后,才隨著林慕月派來的人一起去了選定好的地方。林慕月和澄俞在一座被布置得風雅的小書屋中等待,這屋子四方都是開闊的因而掛了竹簾遮蔽風雨陽光,中間是和合窗和長窗圍起,如今微風徐來竹簾搖曳聲有如風鈴之音,倒是增添了些風雅之氣。屋子鋪了竹席,中間是一方矮腳小桌,林慕月親自沖泡了茶水,就等著林峻來此說話了。不多時,林峻便獨自前來,林慕月見人來了就招呼一聲,“三叔來了,且坐下喝茶,我們慢慢聊吧?!绷志膊缓椭杜c侄孫客套,他剛剛洗去了一身塵土如今寬袖大袍倒是有幾分名士風采,“你這泡茶的手藝,倒是精進了不少?!痹诤擦之斄硕嗄甑膶W士,林峻無事時讀書也算是涉獵頗多,對茶的研究也算是精深,今日林慕月得了三叔的一句夸贊,也真的是難得了。“到底是這么多年歷練出來了”,林慕月笑著回了一句,又把旁邊食盒里的茶點拿出來,“三叔再用些點心吧,廚下我吩咐了今晚酉正開宴,我們先說會話?!笨粗馐遄娓赣昧诵〇|西,澄俞才開口說道,“您怎么來了明州,可是京內又有什么變故?”林峻看了一眼澄俞,“我已得了圣命如今是你這吳王府的左相,宣旨的中官腳程倒是比我還慢,不過也就是這幾日圣旨應該就是能下來了?!背斡岷湍赣H面面相覷,他反應過來后追問道,“我和母親本來還待寫信給外祖父,想求他老人家給我選派些人來,沒成想怎么是您出京來了我這兒?!绷志粗鴮γ鎯扇苏痼@的神色,“怎么,嫌棄我是個老翰林沒什么本事,管不了你吳王府這么一攤子事?”林慕月正往嘴里送茶水,聞言被嗆了一下,捂著嘴咳嗽了起來,澄俞只能尷尬地解釋道,“哪里……您的大才俞兒自然知曉,只是殺雞焉用牛刀,未成想是您親至了。”拽了拽兒子的袖子,林慕月終于不咳了才對著三叔說道,“侄女這信應該是還未到父親手中呢,三叔這出京是他老人家的意思還是另有緣由?”“一半一半吧,朝中的情形你們也知曉,先帝去了以后陛下雖然天資聰慧但是到底是年紀尚幼,裴閣老和安定侯家里一文一武算是牢牢把控住了朝局”,林峻說到陛下天資聰穎時,林慕月一副想笑又不敢的樣子,連忙繼續(xù)喝茶遮掩。澄俞無奈地看了眼母親之后才說,“這二人都是有擁立之功的,也不難猜到會是這個局面?!绷志嗍屈c頭,“我們兄弟三人原也不是什么戀權之人,只是如今的三輔年紀大了,按資排輩該是我入閣,裴閣老自然不愿,如今他步步緊逼,我看著你外祖父實在勞心勞力,所以自請出了京城。”按著林家原來的構想,如今林峰該是首輔,到了三弟林峻年資和人望都夠了,便會和徐瑞卿配合讓林峰請致仕林峻入閣。只是先帝去的突然,便把林家卡在了一個不上不下的位子上,如今裴閣老把持朝政林峰這個做長兄的又亦是在中樞,林峻便尷尬了起來。林慕月聞言倒是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不過林峻了她一眼后便說道,“不必如此,江南文氣鼎盛我本也心向往之,能幫到你和澄俞也是好的。”林慕月沉默片刻,“就不以茶代酒了,等會宴上好酒好菜很多,我到時候再敬三叔?!薄澳阊剑€是這個性子”,林峻倒是笑了出來,他感慨地看著侄女兒說了這么一句。和三叔談過一次之后,林慕月也是對著京內的情景又有了新的認識,她晚上在梳洗的時候便拉著云夏說道,“出京之時見了一面父親和叔叔們,父親已然是兩鬢生了華發(fā),不再是當年意氣風發(fā)的樣子了?!绷址遄龉偈且粐纵o天子之師,得了個女兒亦是天子嬪御位列眾妃之首,外孫更是被其父另眼相待有托付宗廟社稷之意,因而這輩子也算是得意。只是如今日月倒轉,風水輪流轉之下心愛的女兒和外孫被迫離京,林家一族的前途命運也因此不大分明,他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云夏是和林慕月是一起長大的情誼,因而見她如此感慨也是說道,“我還記得小姐當年入東宮的時候,老爺也是一夜間蒼老了不少,如今瞧著更是這樣……”林峰如今雖然在外面依舊是一副閣老的姿態(tài),但是看著女兒和外孫遠去時,林慕月到底看到了老父親佝僂了身子脊背不再挺直的樣子。嘆了口氣,林慕月放下了手里的梳子,“也是我不孝不能孝敬父母膝下,如今還要他們擔憂我。”云夏過去扶著她的肩膀,“老爺和夫人還有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小姐的親人,若是家里有難您也會不顧一切的,如今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您也不必再如此自責了。”林慕月微微側過頭把拍了拍云夏的手,“也是,想再多也沒用,倒是三嬸如今來了,以她老人家的性子日后倒是有得是樂事?!痹葡囊仓廊蛉说男宰?,“很是,這次三老爺和夫人來了,還帶了堂少爺家里的小爺和少奶奶,府里確實會熱鬧多了。”晚上和王爺和娘娘一起用了一頓晚膳,王熙鳳和丈夫回了自己屋內的時候才感覺松快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