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是小年。

    飄飄揚揚的雪花，灑下一片白，將皇城落梅院的梅樹蓋成了雪色。

    雪色里，落梅院的紅梅悄然開了。那突然暴露在潔白中的點點血梅，似欲在遲國百年未遇的寒冬里再爭幾分風骨。

    而梅樹的主人梅妃秦茶茶，正長跪在怒放的紅梅下，瑟瑟發(fā)抖。

    “茶茶，茶茶知錯了……”

    口齒不清的與監(jiān)刑嬤嬤討?zhàn)?，著夏衣的秦茶茶眼里滿是驚色。

    “娘娘現(xiàn)在知錯了？晚了！”正立在落梅院中的監(jiān)刑嬤嬤雙目無波，像一座索命的墓碑，滲著濃濃的死氣。

    受其統(tǒng)管的小太監(jiān)，一面找空往自個兒凍紅的手上呵氣，一面卯足了勁兒，用井口大的木盆，往已經(jīng)蜷成一團的秦茶茶身上潑井水。

    這是第三盆！這可是臘月起冰層的井水呀！

    小太監(jiān)慌得心尖尖直顫。

    監(jiān)刑嬤嬤則一揮手，命早早侯在身后的宮婢，上前與秦茶茶呈上一陰刻著并蒂花紋的金貢盤。

    “這是皇后娘娘的心意！”躬身沖金貢盤中那本巴掌大的黃緞包著的小冊子拜拜，監(jiān)刑嬤嬤枯瘦的臉頰上，獰笑出兩道水溝深的法令紋，態(tài)度強硬地同秦茶茶道，“娘娘，奴婢領(lǐng)命時，皇后娘娘特意囑咐過，不得與娘娘動粗。但奴婢見娘娘跪了這般久，仍無悔意，便斗膽和娘娘話話家常，將這罰跪的緣由與娘娘掰扯明白?！?br/>
    監(jiān)刑嬤嬤緩了緩面色，將聲調(diào)稍稍抬了抬：“娘娘，您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斷不會無端與娘娘為難。而娘娘您今日之所以受罰，也全因為娘娘您入宮時，蒙盛寵，未經(jīng)宮官規(guī)訓，不解宮規(guī)義理，才犯了宮中大忌諱。”

    說到大忌諱時，監(jiān)刑嬤嬤直盯著秦茶茶的眼睛。

    見其紅腫的眼眶里包滿了委屈的眼淚，監(jiān)刑嬤嬤棄了套話，厭煩道：“當然。依常理，您命宮婢砍自個兒院中的一棵樹，算不得大事。”

    “但您自打邁入宮門，運氣便真真的不好！奴婢便不說您一年前，偷看帝君沐浴，被打入冷宮那件破事兒……單說您昨日命宮婢笑笑砍樹！您看不順眼的那株小梅樹，那可是真真的稀罕物！那是帝君幼時親手所植的靈樹！是游龍梅！是咱們大遲國的龍氣象征！是帝君的心頭好，整個大遲國獨此一棵！您說說，若是帝君親自過問，您這待罪之身，如何保得住項上這顆美人頭？”

    監(jiān)刑嬤嬤在提及“美人頭”時，目光不禁在秦茶茶面上多停留了片刻。

    秦茶茶長相極好。即便是頭頂已蓋了不少雪，亦毫不妨礙其靠皮相艷壓六宮。

    奈何秦茶茶出生時，便因風寒燒壞過腦子！

    “唉?！币娗夭璨枧c自己對視過幾眼后，就“咯咯”笑著抬手捂住眼睛，監(jiān)刑嬤嬤搖搖頭，命小太監(jiān)沖秦茶茶比了個砍腦袋的動作。

    小太監(jiān)小手一抬，小白牙一呲，小眼珠一翻，再“啊啊”叫喚上一陣，便把捂眼睛偷看小太監(jiān)裝死的秦茶茶嚇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