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冬,天暖起來就快了,這幾日天氣變得快,一日比一日熱,說是春天,倒像是夏天了。
中午用了飯,主子們都在休息,有些體面的下人也不愿在這時候難為自己,都把事情打發(fā)給下面的,自己找個陰涼地方縮了。
寶釵天生體熱,大中午的正熱著,她也睡不著,她拿了把昭君出塞的團扇去了院子里。畢竟現(xiàn)在還沒到用冰的時候,屋里又憋悶,還不如花園里,陰涼樹下還有些風。
如今春日正好,花木綻放,郁郁蔥蔥,不僅看著喜人,也確實要比屋里頭涼快多了,只一條,蚊蟲確實要比屋里多謝。
寶釵搖著扇子一路從小徑走到湖邊,湖邊有一個亭子,只是雖涼快,但最生蚊蟲,寶釵從貼著亭子的小徑上正要遠遠的走開,卻聽到里頭有人竊竊私語,話里頭還帶了寶玉。
低頭思慮片刻,寶釵停下了腳步,側(cè)頭去聽,
是寶玉房里的兩個二等丫頭,寶釵往常去寶玉院子里,其中一個伺候過,因此寶釵記得這聲音。
說是兩人在說話,但是出聲的只有那一個,另外一個不過是一直嗯吶嗯吶的。
寶釵細細聽來,翻過來翻過去不過是些大丫頭不容人的話。
說寶玉房里的大丫頭看寶玉看得跟自己家的金子似的,別說靠近寶玉了,除一等丫頭這幾個其他人等閑連寶玉的屋子都不準進去。但凡有人在寶玉面前露了臉,大丫頭能把人罵得翻過背去,其中尤其以晴雯是最潑辣的,不放過一點兒,也就襲人最是親和,對下面的人友善些,只是再怎么友善也不準人到寶玉面前去。
寶釵面色不改的聽著里面的抱怨,手里的扇子也沒停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里頭還在繼續(xù)說,平日里聽晴雯罵罵咧咧,竟是襲人攔著,連另外三個大丫頭都不準靠近寶玉。要說這三個大丫頭把寶玉看得跟金子似的,那襲人竟是把寶玉看成了自己的眼珠子一般。
這湖邊的蚊蟲著實多,寶釵縱使搖著扇子也還是被蚊子狠狠的叮了一口,一時沒忍住她竟然叫出了聲。
寶釵很有些機敏,連忙退了兩步,作出一副正往亭子來的樣子,正巧那兩個丫頭聽見聲音打開了窗子。
“你們可見著林妹妹了?”寶釵搖著扇子往亭子邊走,看起來好像剛到這里似的。
那兩個丫頭臉都白了,穿了水粉對襟的那個就是說話的二等丫頭了:“沒,沒瞧見?!彼f起話來都在發(fā)抖。
寶釵笑了:“那丫頭和我躲迷藏呢,瞧我不抓著她。”說著便坦然的走了。
水粉對襟的丫頭嚇得一下子抓著旁邊穿紅色衣裳的丫頭:“怎么辦?林姑娘最是小性,她剛才若聽到我們的話,必定要說嘴的,要是讓襲人姐姐他們知道,我就完了。”
那紅色衣裳的丫頭卻不信寶釵:“你聽她說,林姑娘出門什么時候身邊沒帶三四個人?你瞧著像是有這么多人躲過的樣子嗎?況且如今正是蚊蟲多的時候,林姑娘身邊的人早早就帶了熏蟲的香,你問問,現(xiàn)在有味道嗎?真要有這么幾個人在這里躲這么久,怎么可能一點味道沒有。退一萬步說,真是林姑娘聽了你也不必擔心什么,林姑娘人品貴重,從來不多說他人是非,便是她聽見了也絕不會傳播出去?!?br/>
水粉對襟的丫頭聽了著實是被安慰到了,嘴里囔囔的說到:“還好,還好,就算是寶姑娘聽見也無妨,寶姑娘最慈悲大方的一個人了,不必擔心她。”
紅色衣裳的丫頭側(cè)頭看了她一眼,眼里都是一言難盡,手里默默的松開,隱隱是往后退了一些:“我還有活計要干,我先走了。”說著就匆匆離開,也不管粉色對襟的丫頭跟在后頭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