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大學士知識淵博,通古博今,若不是戶部、工部太過重要,而且事務繁瑣,太后準備讓大學士擔任“太傅”一職,專門教授陛下讀書,成為名副其實的“帝師”,加上索貴妃在皇宮中的地位,和皇家親上加親。
索貴妃作為索家最小的女兒,受到家世影響,沒有成為“捧在手心怕凍到,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反而管教極嚴,詩書禮儀皆有涉獵,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有其他女子被人稱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是名不其實,在索貴妃面前,那些所謂的精通,更像是“稀松平?!?,索貴妃八歲能詩詞,豆蔻年華便能操琴扶棋,太后時常抓著索貴妃的手贊嘆,這妮子是天上大巧之人不小心落入凡塵,配元昊還真有虧了呢。
按道理說,婉約輕柔的索貴妃不至于和蘇貴妃拉拉扯扯,做出不合規(guī)矩的事宜,但是每次看到蘇貴妃那精致可愛的五官相貌,自小靠著詩書在心中孕育出一團靜氣的她便無端一股怒火,禮儀規(guī)矩被丟到腦后爪哇國,恨不得撕爛蘇賤人的嘴巴,方才解恨。
兩位貴妃在宮里的明爭暗斗儼然已經(jīng)成了蘇家和索家權(quán)利爭斗的一個縮影,其中最苦的是皇帝陛下李元昊,最樂呵的是太后老佛爺,如此這般,宮里才不悶煩。
不過,兩位貴妃都沒有覬覦皇后位子,連一點點想法都沒有,蘇尚書和索大學士也常常告誡兩位貴妃知足常樂,因為那個位子是慈寧宮那位“哀家不給,們不能搶”的強勢老祖宗專門留給雨晴姑娘的,只要太后未歸天,大魏國當家作主的始終是老祖宗。
夾在兩位貴妃中間的皇帝陛下便是最受氣的那位,左右一邊一個要給兩位貴妃明辨是非,斷斷家務事。
話說回來,如今的天子陛下似乎也只有這些權(quán)利了,自古以來的傀儡皇帝好歹都有些或大或小的權(quán)利,而如今大魏天子李元昊是毫無權(quán)利的牽線木偶。
萱兒笑了笑,不再想其他,在余慶去尋陛下之后,她也扭頭走了,這皇宮內(nèi)有太多奇怪的地方,或真或假,不是她這個小宮女可以打聽的,比如聽人說皇宮西北角的英華殿時常鬧鬼,太后的寢宮下鎮(zhèn)壓著妖怪,東南角的九龍壁經(jīng)常有虎嘯龍吟,以及皇帝陛下和許多小宮女的眉來眼去的風流韻事……
……………………………………………………………………………………………………………………………………………
皇帝陛下李元昊從千秋亭逃離,跑出去足足半柱香的時間方才停下身子,伸手摸了摸胸口,順勻了那一口氣,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世人都以為當皇帝滋潤,但是只有親身經(jīng)歷才知道,皇帝也有難言之隱,遠了不說,光是后宮兩位貴妃的口舌之爭就足夠皇帝陛下小喝一壺,微微醉。
比若一次,兩位貴妃氣呼呼沖到乾清宮,非要皇帝陛下評理斷是非。李元昊皮笑肉不笑讓兩位貴妃坐下,倒上茶水,摸著鼻子開口說,朕一定給們評理,不偏不倚,公正公開又合理。兩位貴妃相視點頭,快人快語的蘇貴妃眨巴眨巴眼睛,開口問道,陛下,說,我和索柔到底誰更漂亮,誰更美麗,一定要實事求是哦。李元昊摸著鼻子的手一停,這個問題好生……深奧,簡直和“先有蛋先有雞”一樣辯證難解,們忒多無聊才會特意跑到朕這處尋求答案啊。
李元昊望向知書達理的索貴妃,希望她能退一步,卻看到對方眼中的拳拳殷切。李元昊呵呵一笑,張張嘴,沒想好怎么回答,再呵呵一笑,又張張嘴,還是沒想好怎么回答,最后一張臉憋得通紅:“倩兒,可愛,柔兒,秀美,各有千秋,各有千秋……呵呵?!彼髻F妃眼中有光暗了下去,蘇貴妃哀嘆一聲:“陛下,您這答案等于什么都沒說,還不如放屁?!崩钤缓呛呛?。
好不容易孔先生和南老師給了三天假期,李元昊逃到千秋亭,希望偷得浮生半日閑,暫且快活半日,不去理會學業(yè),不去面對坐鎮(zhèn)慈寧宮的老太婆,也不去思考廟堂金鑾殿上的勾心斗角。
可是這假期第一天就諸事不順啊。
倒背著雙手,李元昊搖著頭,在皇宮內(nèi)不斷轉(zhuǎn)圈兒,他不敢回寢宮,以兩位貴妃的脾性肯定在乾清宮守株待兔,等著皇帝陛下自投羅網(wǎng),然后解答兩位貴妃涉及哲理的問題。
這一轉(zhuǎn)便是整整一下午,直到夕陽余暉染紅半邊天,皇宮內(nèi)磚紅色的墻瓦越發(fā)明艷,自南向北貫穿整個皇宮的未央路如同通往天際的康莊大道,彌漫在金黃色之中,不知哪里冒出來的風兒窸窸窣窣吹響了樹葉枝椏,如同佛陀低語,菩薩順眉。
最后一束迷離的金紅色陽光照耀在李元昊的臉上,陽光將他那張俊美的臉龐勾畫出一絲柔美韻味,輕輕淺淺輕輕。
停下腳步,抬起頭面向落日余輝,伸出一只手,透過手指縫隙望向那一輪金紅,李元昊不自覺溫柔一笑:“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清源,還好嗎?”
太安城外,北魏和南梁交界的一處不知名山中,一位負笈游學的青年將那匹老馬拴在一棵老槐樹上,隨意掖了掖衣衫前擺,蹲坐在小溪旁,捋一捋有些臟亂的頭發(fā),掬一把清水鋪撒到臉上,使勁兒擰了擰沾濕的衣袖,長長呼出一口氣,抬頭望向太安城的方向,臉上流露出溫暖的笑容。
這,便是歲月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