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綱幾乎立刻確鑿他這些天來所有的猜測。

    即便眼前人隱藏的很‌好,不露聲色，但機敏如曹綱，還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探究、猜疑以及幾分忌憚。

    眼前這個三皇子,確是如他一般重生了,只是他遲了他八年，八年的時間,教他將原本可以劈天創(chuàng)世的霸王馴養(yǎng)成了癡迷他的家將,自此甘居于小小一方煙瘴之地，當(dāng)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郡守軍參領(lǐng)。

    曹綱心間隱隱生怒,面上卻是恭恭敬敬拜首道：“承蒙殿下抬愛,還可叫一聲博士，只前塵往事已了,曹某如今只一介白身,在這軍營里混一口飯吃而已?！?br/>
    李元憫扶起了他,“太學(xué)院時曾蒙先生多次照拂，學(xué)生一直感念在心,多年未有機會報答,不想如今在這邊境相逢……”

    似意有所指：“這人之間的際遇，可當(dāng)真‌奇妙。”

    不等曹綱回話，李元憫朝著隨行吩咐：“速去為本王與先生備早膳……先等等?！?br/>
    他想到什么，朝著曹綱笑了笑：“也不知先生什么口味？有何愛吃的？不過這邊境之地,想來只是那等粗陋之物了，也不知合不合先生胃口。”

    他連詢都未詢他是否要留下吃飯,便來問他的口味，看‌來便是非要留他下來了。

    曹綱只作感激狀，抬手一拜：“能同殿下一同用膳已是恩賞，曹某一介白衣,一概陋巷菜羹，何談得合不合胃口，隨意便是?！?br/>
    “如此，那先生便請吧。”

    李元憫朝著營房內(nèi)作勢一請，曹綱微微頓了頓，抬足走了進(jìn)去。

    曹綱斂眉，余光端詳著眼前氣度儼然的三皇子，許是昨夜剛看‌過他另一番樣子，曹綱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異樣，但面上卻是嚴(yán)絲合縫，一點兒異色都沒有露出來。

    很‌快，有軍士提著食盒進(jìn)來了。

    倒不是李元憫太過自謙，這軍營的早膳自是簡陋，便是他的飲食，也不過多添了一碗牛乳，其余的便是粥米、醬菜、鹵肚絲等日常早膳種類。

    李元憫揮退了隨行，親自為曹綱裝了粥，曹綱不甚惶恐，“怎可勞殿下如此，曹某自己來便可。”

    便要作勢伸手接過。

    李元憫唇角一扯，將裝了大半碗熱騰騰米粥的粗瓷碗放在他面前，為他一一布了菜，

    “先生不必如此客氣，應(yīng)該的，當(dāng)年太學(xué)院的種種先生想必也看‌在眼里，本王在宮中一向勢微，幸得先生照拂，才得有幾分喘息間隙，若是旁的也就罷了，只是侍奉先生一回用膳，算得了什么，又怎抵得上先生的恩情?！?br/>
    他目色放柔，似是想到很遙遠(yuǎn)的記憶，“還記得十歲那年的隆冬，先生命題令我等幾位皇子作賦，又命在場院士分出一二三等，本王一向愚鈍，自又是末等，那時好一陣傷心，然而日落歸去之時，卻被先生叫住了，好生安慰，先生不知，那時對本王來說，不亞于雪中送炭?！?br/>
    他微微一哂，嘆道：“本王幼時無多少歡顏的時候，但這一定算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