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偏移,紅霞滿天。
竹影搖曳,幾許清風拂過,書童疲倦地候在外頭,卻不敢有一絲懈怠。書房內(nèi)進了一趟又一趟的熱茶,時不時傳來一陣朗笑,屋內(nèi)三人顯然是談興頗高。
眼見時候不早,李元憫攜猊烈與司馬昱道別,待二人從鎮(zhèn)北侯府出了來,兩道人馬正待分道揚鑣,猊烈忽而策馬上前,與廣安王一行的隨從道:“與你們殿下報上一聲,我有要事相告。”
隨行應了,匆匆往馬車帷帳處低語了幾聲,轎帷輕輕被掀開了來,李元憫那張雪白昳麗的臉露了出來,他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卻是公事公辦的態(tài)勢:“猊總制但隨本王來?!?br/>
夜色降臨,二人回到了客棧,一前一后進入了大門,待踏入廂房,猊烈反手關(guān)住了房門,驟然幾步上前便將他的手捏在了手里,目光炙熱。
李元憫沒有掙脫,他抬起眸子看著他,徑直道:“上一世,我傾慕過他?!?br/>
他微微掙了掙,發(fā)現(xiàn)掙不動,又嘆了口氣:“只那是上輩子的事情了?!?br/>
猊烈自是不喜歡這種類似于閨閣婦人的盤問,然而在鎮(zhèn)北候府之際,司馬昱言行之間那種對眼前人的篤定,令他深深忌憚著。
他怎不了解李元憫,即便上輩子他自小被司馬父子控制,但他本性便不是那等甘受擺布之人,他既能被困在宮中那么多年,必是司馬昱用什么東西給他困住了,今日司馬昱那般篤定的態(tài)勢,不得不令他吃味起來。
李元憫見他面上依舊有幾絲不虞,不由額角微微生疼,經(jīng)由這段時日的接觸,他已然是清晰地摸到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脾性,對于他,自己愈是直接言明愈好,于是他直接將上一世與司馬昱之間的那段孽緣說了。
如今想來,也無怪乎司馬昱那般篤定他無異心,上一世他久居閉塞的冷宮,長到十三歲便被司馬父子控在身邊,又遇上司馬昱這般人物的悉心對待,內(nèi)心極度貧瘠的他豈能逃脫得了那張沒有回應的情網(wǎng),縱然他后來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但自小缺乏愛意的環(huán)境,令他自欺欺人一般忽視了所有,甘為司馬昱所控。
可以說,司馬昱對他獻祭一般的依附是篤定了的,便連最后他看破那張丑惡的嘴臉,心死如灰,自戕而死,司馬昱依舊沒有歸因于己,只認為他是畏怕赤虎王才這般狠絕。
“不過這樣也好,總歸他懷疑不到我的頭上。”李元憫淡淡道,像是說一件發(fā)生在旁人身上的事情一般。
猊烈見他如此,面上便放松了幾分,他摸了摸鼻子,自覺得幾分靦色。
然而既然這般開口了,不若問個清楚,他輕咳了一聲:“還有那瘦猴一般的那個勞什子太醫(yī)呢?”
這事至今還是他心間的一根刺,索性今日一并豁出去問了。
李元憫皺了皺眉,心下不悅,賀云逸雖算不上俊逸,但也不至于讓他這般形容,然而看到他面上的吃味,心間不知為何,還是軟了幾分,終究還是耐心地將當年宮中的那段友情歲月說了,只是隱了最后生隙的那段。
他睨了一眼猊烈:“往后,你別這般說他?!?br/>
猊烈原本挺高興,又見他如此維護他,心里又有幾分酸溜溜:“呿,弱不禁風,不是瘦猴是什么?”
李元憫應對司馬昱本便疲累,回來又被他這般接二連三的盤問,心間自更是倦了。又見猊烈靜默了半天,突然開口問道:“你還有什么事情沒有告訴我?”
縱然是李元憫的好脾氣,也受不得對方這樣的質(zhì)問,他那雙春水一般的眼睛里浮動著些惱怒的情緒:“我接觸的人沒有上萬也有幾千,你便一個個盤問過去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