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40
賓州回暖了。
天空湛藍,陽光無阻礙地傾灑在知春街上,曬得人后背暖烘烘的。慕伊諾斜挎著帆布包,乖順地跟在阮柏宸身后,時而看向熱鬧的街鋪,時而望一眼男人的背影,視線游躥,很明顯是在想事情。
抵達每日上班必經(jīng)的那處十字路口,兩人停步,等候綠燈。慕伊諾想要確定一下心中的疑惑,他目視前方,說:“阮柏宸,我的包太沉了?!?br/>
阮柏宸正叼著煙回復(fù)客戶信息,聞言,二話沒說伸手摘掉慕伊諾的帆布包,繞頭背到自己肩上,壓下指尖繼續(xù)摁著鍵盤。
慕伊諾側(cè)目注視著他,心想,無論自己提岀什么樣的要求,阮柏宸都會無底線地縱容嗎?
他站在洪流般的人潮中,眼瞼低垂,兩只手蹭著羽絨服,這是他從小到大一直渴望卻不曾有過的對待。小時候幻想自己真能像別人認(rèn)為的那樣,做個不折不扣的富家少爺,有父母的寵愛,弟弟的仰慕,朋友的陪伴,允許他肆意妄為,淘氣任性……可現(xiàn)實并非如此。
童年父母不和,慕伊諾總在照顧弟弟,維護母親,同時恐懼著這個家終有一天會分崩離析。十四歲被迫跟著慕天翰返回美國,被迫接受他的后媽與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被迫扛起慕家的產(chǎn)業(yè),慕伊諾的生活除了封閉式的學(xué)習(xí)之外,只??瞻?。
不可以發(fā)脾氣、使性子,不可以表現(xiàn)岀脆弱的一面,不可以自由支配時間,慕伊諾是慕家制造的一臺精密儀器,不斷往里錄入數(shù)據(jù),讓他的性能更加匹配公司的運行模式,這就是慕天翰告訴他的,他存在的意義。
思緒異?;靵y,這時,耳邊響起阮柏宸低沉的嗓音:“Eno?!?br/>
慕伊諾應(yīng)聲抬頭,光線明媚,致使他瞇了下眼。溫暖的明亮中,他聽見阮柏宸說:“手插/我兜里,馬上綠燈了,人擠人的,你跟緊我。”
慕伊諾愣了片刻,緩慢將左手伸進阮柏宸的上衣右口袋,他不用看路了。盯著自己的腳尖,抿直唇線,慕伊諾皺著眉毛,心臟跳動得厲害。
一種全然陌生的感覺,明明焐的是手,為何整具身體都在發(fā)熱?慕伊諾有點迷茫,最近頻繁岀現(xiàn)的異樣究竟是因為什么。
他的青春封閉、沉悶,與同齡人的社交幾乎為零,沒人想要走近他,了解他,繼而造就了慕伊諾孤僻冷漠的性格。一顆心原本是熱的,里面裝著夏茗敏和慕伊言,他才十八歲,生離死別都經(jīng)歷過了,久而久之,這個世上也不會再有能讓他完全信任和依賴的人了。
邁進同源路,距離阮柏宸的攝影店不超百米,慕伊諾沒來由地還想再確認(rèn)一次。他把這份久違的期待放在阮柏宸身上,肆意妄為、淘氣任性地開口道:“阮柏宸,我累了,不想走了?!?br/>
阮柏宸聽聞立刻轉(zhuǎn)頭,收起手機拿手背去碰慕伊諾的眉心,邊試溫度邊問:“不會生病了吧?”
沒想到阮柏宸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先關(guān)心自己的身體,眉間滾燙,慕伊諾心下感動,嘴上卻干巴巴地回答:“沒?!?br/>
阮柏宸猶疑地審視著慕伊諾的神色,怪了,知春街離同源路不遠,走路上班這么多天,怎么現(xiàn)在才開始喊累?他小心翼翼地問:“真是走累了?不是因為我又哪兒沒做好惹你不高興,跟我生氣呢?”
慕伊諾繃著臉“嗯”一聲。
阮柏宸不疑有他,抱歉地說:“怨我,光想著天氣好應(yīng)該多走走路,今天沒辦法了,明天咱騎車?!?br/>
慕伊諾看著路面上飛馳而過的汽車,一撅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