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呈現(xiàn)透明白色的陸早早,臉頰如同玻璃鏡面一寸寸碎裂開來的陸早早,坐在這群衣香鬢影、面容精致又冷淡疏離的人面前是那么格格不入,一切的一切都把陸早早的存在襯托得像是一個異類。
陸早早好像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也或許是真的習(xí)以為常所以不太在乎,她仍舊機械一樣的進食,咀嚼的動作像謝洄年記憶里熟悉的那樣,緩慢而又盡量不發(fā)出多余的嘈雜聲響,而且只夾在她手邊的菜吃。
但食物對于陸早早而言不像是那種必須品,與其說是享受吃飯的這個過程,不如說是陸早早把這當成一件必須要完成的工作,因為在程序設(shè)定里面很重要,所以必須一以貫之地施行下去。
陸早早飯吃到一半,桌子上面其他的人全都不吃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陸早早。
盯著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盯著她進行咀嚼的嘴巴,盯著她進行吞咽的喉管,盯著她夾住飯菜的手,盯著她削瘦的肩膀,像是要破開陸早早的肌理血肉,把陸早早的骨骼盯穿。
這種像釘子一樣鋒利尖銳的目光讓謝洄年感覺很不適,但是陸早早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種變化,依舊低著頭,老老實實地吃著她面前擺放著的那碗飯。
陸早早的飯已經(jīng)快要吃完了,陸家那些人的目光卻還是沒有撤回去。
他們盯著陸早早的目光越來越深沉,越來越幽暗,像是黑夜里面保持警覺的狼犬,呼吸的動作像是在吸嗅周圍其他動物的氣味,此刻坐在他們對面的陸早早像是擺放在餐盤里面,供他們享用的一種食物。
只消片刻,這群人就能迅速用尖利的齒鋒咬斷陸早早的脖頸,然后分食了她。
謝洄年被自己的這種想法嚇了一大跳,這種想法是那么莫名其妙,那么荒誕,卻又那么符合眼下的處境。
終于,陸早早吃完了飯,她的脖頸慢慢往上抬,看清楚了這群人嗜血般尖銳幽深的目光。
就算是這樣,陸早早的眼神還是沒有什么變化,仍舊像深不見底的海洋一樣平靜從容——人在危險情況下大腦通常會發(fā)出警告,通常情況下,人們把這種東西叫做直覺或者是對危險的預(yù)判力。
但陸早早喪失了這種直覺,她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
如果人類有一種可以判斷求生希望指數(shù)的手環(huán)系統(tǒng)之類的東西,以一到一百來判斷強弱,那陸早早的指數(shù)應(yīng)該是零,她似乎對這種事情完全不看重。
陸早早沒有站起身來逃離,也沒有用語言表示抗議,她只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坐著,面無表情地回望。
終于,這些人的目光降落下去了,全部各自低下頭吃飯,期間還偶爾說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話,有人笑了幾聲,然后順著上個說話的人的話題接下去。
沈星遙分外貼心地給她的每個孩子夾菜,囑咐他們多吃一點,有什么不合口味的菜讓廚師更改一下菜單或者對做法進行一些改動,言辭當中都是要溢出來的溫柔慈愛。
餐桌上面其樂融融,頭頂明亮的玻璃吊燈照著一方天地,分外溫馨,像個真正的溫暖的家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