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和所有人想得不同,或者說出入很大——謝洄年長期的心理疾病并非完全出自那場十分嚴重的車禍而導致的腿疾,也跟長時間痛苦隱忍的復健訓練沒多大關(guān)系。
甚至可以說得更堅決肯定一點,謝洄年本人看上去對這場車禍的態(tài)度顯得很不足掛齒,車禍對他的影響看上去微不足道。
甚至在醫(yī)生問起來如果當時診治不及時或者后期的維護工作沒做好,而成為只能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人時,謝洄年的態(tài)度也依舊是淡淡的,甚至還露出了一個很清淺的笑,然后順嘴說了一句沒關(guān)系,仿佛這真的是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這遠遠超出了秦川的預(yù)期。
秦川在過去十幾年的心理診斷和治療中沒遇見過這么棘手的客人,甚至很難從對方的表情和語氣以及肢體動作中判斷出來,他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盡管謝洄年會很配合地說出最近的一些癥狀,甚至很貼心、很詳盡地講述了最近和過去發(fā)生的一些事情,像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能看出來,他完全沒有要把內(nèi)心真實想法吐露出來的欲望。
哪怕一次。
謝洄年這個人就是這樣,只要不想要說出口的事情,哪怕對方對方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下一秒就要割破他的大動脈,也能云淡風輕地微笑以對。
完全不緊張、完全不惶恐。
很難搞。
秦川在征得他同意的情況下給他做過幾次催眠,即使是陷入重度睡眠中的謝洄年,在醫(yī)生不停地循循善誘之中,仍舊保持著緘默沉靜的狀態(tài),有時候會掙扎著拼命想要醒來,像是被困在了夢魘之中,一身的虛汗,疲態(tài)盡顯。
但人的精神承受額度畢竟十分有限,就算是謝洄年這種精神自控力十分強大的人也不例外,在藥物的強力作用下,謝洄年也會流露出一些稍顯真實的狀態(tài)。
“你失約了?!?br/>
“日落和戒指都不屬于我。”
又過了許久,像是在蘇醒前的某一刻,他突然用十分痛苦又病態(tài)的聲音開口,像是被沸水滾過一遭,顯得十分暗啞低沉。
“……我恨你。”
語句很混亂,思維也很跳躍,除了他自己,大概沒人能知道這些斷斷續(xù)續(xù)、不成句子的詞語和短句到底有什么意思,又包含和映射了什么寄托和過往。
秦川曾經(jīng)試圖通過這些凌亂破碎的語句,來窺探謝洄年曾經(jīng)的過往,并且對謝洄年進行了耐心的詢問,但換來謝洄年無聲的沉默,很快,對方又用一些開玩笑般的、天衣無縫的話語將這些事情揭過去了。
對這樣的病人,再高明的醫(yī)生也束手無策。
謝洄年塵封的心事和隱秘的曾經(jīng),是他絕對不愿意提起的領(lǐng)域,再怎么訴說和勸服也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