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聽到任何讓你感到難受、或是情緒有所起伏的音節(jié)都要立刻向我說明?！眾W莉安德調(diào)試著醫(yī)療器械，語氣是難得的慎重，“機器的報告和你的感受結合在一起才能給我提供最準確的信息，才能讓我盡快掌握你的身體狀況、找到你的精神結癥所在?！?br/>
    “我知道?！卑突鶒灺暬卮?。

    男人閉著眼斜躺在診療床上，微涼的金屬貼片被緊緊固定在他的手臂內(nèi)側和胸前，傳感聯(lián)線更是遍布他赤.裸的上身，畫面相當香艷。如果有人路過大概會輕易聯(lián)想起各種糟糕的Py——要不是實驗室的兩人都一臉心無旁騖，真的很難讓人不想歪。

    啊，不過他們嚴肅的表情也可能會引起更深的誤會就是了。

    奧莉安德和巴基的冷戰(zhàn)，或者說奧莉安德單方面的冷暴力行為終止于巴基別扭的道歉。

    在基地蹲了一個半月后，巴基終于忍無可忍地退步。他表示之前對奧莉安德有所誤解，所以現(xiàn)在能不能再給個機會好好說話時，奧莉安德矜持而不失自得地同意了。

    拉鋸戰(zhàn)里先服軟的那一方注定處于劣勢，巴基在戰(zhàn)術性投降的時候甚至做好了被女性得寸進尺壓榨的準備。好在奧莉安德雖然性格有糟糕的一面，但終究還是理性至上的科學家部分占據(jù)主導。

    看巴基憋屈了幾十天差不多也夠她解氣了，她不會忘記達成她的最終目的捷徑就是巴基的配合，為了研究，讓她稍微寬容點不是問題。

    在確定了合作者的地位后，巴基深刻地感受到了奧莉安德對待患者和對待實驗體的不同。之前他活像是個被她圈在基地放養(yǎng)的小動物，除了時不時按住抽血，其他時刻她根本懶得理他。聊天什么的別想，自言自語大聲點都要吸滿嘴的麻醉噴霧，總之就是地位為零。

    隨著身份的改變，巴基現(xiàn)在的生活條件立刻有了顯著提升。不說有求必應有問必答，至少奧莉安德愿意聽他說話和給予合理的回應了。

    原本基地是沒有廚房也不可以點燃明火的。出于省時省力的考量加上本來就不重口腹之欲，奧莉安德從來都用營養(yǎng)沖劑過日子，巴基也被迫和她一樣靠喝營養(yǎng)劑過了那么多天。雖說營養(yǎng)劑能保證人的攝入均衡且真的很方便，但吃這玩意兒真的很搞人心態(tài)，除了像奧莉安德那種效率至上且看淡物質(zhì)的人，沒多少人能抗住一日三餐都是沒有味道的糊糊。

    這不叫進餐，這叫吃飼料，營養(yǎng)劑再健康也掩蓋不了這是吃飼料的事實。巴基慘痛地想。所以在奧莉安德不裝聾之后，他提出了改善伙食的要求。盡管覺得男人有點麻煩，但奧莉安德還是同意了——后來的物資補充里多了些風干熟成的果蔬肉類，干吃或是泡水都行。明火是不可能有的，廚房也是不會造的，但巴基已經(jīng)知足了。

    拋開生活質(zhì)量的提升，巴基對奧莉安德的過往也有了些了解。

    比如她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于血清和基因的研究。

    奧莉安德出生的沃格爾家族起源于十五世紀的神圣羅馬帝國，也就是現(xiàn)在的德國以及周遭區(qū)域。在君主與教廷共同掌權的時代，沃格爾家族的存在相當特別，因為很多時候他們被認定為受到上帝祝福的一族。族中會有相當一部分成員擁有超常的天賦——數(shù)倍于常人的感知能力。無論是嗅覺、視覺、觸覺亦或是直覺，沃格爾家總會隨機出現(xiàn)一些天賦過人的后嗣。

    戰(zhàn)斗力出眾也好，樂感過人也好，都屬于還能理解的范疇。但他們中感知能力過于卓絕的人甚至可以通過溫度和濕度的細微變化預測天氣，某些時候這種能力意味著預測災厄，比如暴風雪和驟雨。在現(xiàn)代看來這顯然是基因方面的遺傳或是變異，但在民智尚未開化的幾百年前，這就是不折不扣的神跡。

    問題是……所謂神跡是有代價的。超凡的能力固然吸引人，但隨之而來的副作用卻逼瘋了無數(shù)沃格爾家族的成員。對普通人而言能靠體質(zhì)熬過的小病癥，對痛覺超常的沃格爾而言不亞于鉆心的折磨。如果擁有天賦的是女性成員，她們必須終生不孕，因為分娩的疼痛會將她們殺死，無一例外。

    青壯年時的天賦異稟仿佛是對未來的透支，很少有覺醒天賦的沃格爾能活過四十歲，大部分成員在無法忍受痛苦時會選擇用不同的方式邁向死亡。雖說天主教以及后來神圣羅馬帝國皈依的新教都視自殺為極惡的罪行，但如果是殉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于是乎，很多沃格爾都成為了殉道者，或被迫害或自愿地成為了教堂中的點綴——他們的尸骨有時甚至會被做成圣遺物，受后人膜拜。

    不過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畢竟基因這玩意兒一代一代總會慢慢改變。在奧莉安德之前，沃格爾已經(jīng)有一百七十多年沒有出現(xiàn)過新的神眷者。當然，繼承了沃格爾特殊體質(zhì)的奧莉安德不認為這算什么恩惠，她覺得這明顯是她倒霉催地隔代遺傳到了基因缺陷。

    1916年出生在美茵河畔的法蘭克福的奧莉安德表示，她信仰科學。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要她活個二十三十多年就自殺是不可能的。就算天生有缺陷，她也要把這缺陷在后天填補起來。

    最重要的是，繼承了糟心體質(zhì)的人不止她，還有比她小十歲的妹妹厄娜蒙妮。發(fā)現(xiàn)奧莉安德的特殊體質(zhì)后，考慮到大女兒想活命就不能生孩子，所以才再要了個小女兒的沃格爾夫婦傻眼了——厄娜蒙妮的天賦甚至在奧莉安德之上。就是說厄娜蒙妮更加敏感聰慧，也更容易短命。